心簡意遠-「富春山居圖」

週一北上故宮，去看黃公望富春山居圖「山水合壁」特展。同時展出「剩山圖」與「無明師卷」號稱合壁，其實自1650年火殉後，燒毀的片斷早已灰飛煙滅，如何合壁？但三百多年來兩圖首度並陳面世，總是美事一椿。

在火車上閱讀蔣勳《黃公望富春山居圖卷》，到台北前已讀過兩遍。這圖能流傳至今實在不可理喻，歷任巧取、豪奪、火殉……故事已太精采，連乾隆爺爺都要湊一腳弄個真偽雙圖。此圖傳奇程度難被取代啊。

正經說畫。什麼樣的畫，讓沈周、董其昌等大畫家愛之藏之，仿摹留戀？讓沈周失畫之後竟然愛惜到默背臨寫？讓清代藏家吳問卿臨終前遺言殉葬？「富春山居圖」，值得嗎？

值得，太值得。這作品可能是我所看過最有氣質的畫作。黃公望心簡意遠，格局「清簡」到極點，畫作枯濃自得，總覺得找不到一絲贅筆。是什麼樣的心境能如此下筆？一山一樹，每筆每色，或漁或樵，山水自在。畫作末段的大幅留白，致使山水餘韻不了，但卻了結紛擾世事。我輩俗人眼前僅有六識我執，及不到大癡之情啊！唏噓世事一任江流，永在者為誰？消逝者何在？我整顆心被吸了去，既失神，又歡喜，不禁深嘆起來。

人多，被推著走；不捨，又排一次隊。再看就再愛，越看就越愛。另有三件知名仿作，各有精采，分別是明代沈周、明代張宏以及清代子明卷。沈周仿作竟是設色，我訝異非常。曾是此圖收藏者的沈周，明知是墨色卻改以淺淡青色作畫，雖多了塵世的有色牽絆，卻不失原作格局。單看，確實是好畫，只是還及不上80歲黃公望的勘破世情。而張宏仿功不差，精氣神均有規模，想來是摩挲許久早已內化於心。「子明卷」畫功差，但值得我們感謝，畢竟它一力擔下乾隆爺爺的瘋狂題簽及用印，讓真品「無明師卷」逃過文劫印劫，得以全身而退至今保有原貌。

花360元買了「剩山圖」與「無用師卷」兩圖並陳的複製冊頁。以精良後製技術去除雜文，僅保存梁師正的御識敬書及黃公望自己的題跋。看得見留白餘韻，看得見山石樹水，天地永在，無言長流。

真高興我去看了這幅畫。專程北上，還約了許久不見的慕蘭同學一道前往。花了160元門票費用，卻只看「富春山居圖」就心滿意足離開故宮。還好慕蘭同學是老朋友，不以我為怪呀！後來又去了其他地方，下篇續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