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年新事 (三)：書香

有年節花的花香，當然也要有年節書的書香。向來不會攜書回老家過年，因為年節正是重讀舊卷之時。今年翻出《唐宋詩舉要》、《飲水詞箋》、《王臨川全集》，獨處時窩在被裡讀。

這次《唐宋詩舉要》挑七言讀，五言幾乎全數跳過。沒啥原因，不想按頁次讀罷了。我以前不大讀杜子美，因為不喜他詩中苦味，這次才略略領略子美心境。或者，是我長歲，老啦，歷經去年困境對世情看得透些，杜詩才讀得有味些。即使非飄泊干戈，想來我也是尋常行路人啊。

黃雲萬里動風色，白波九道流雪山。

太白奇情橫出總帶給我無限想像。年少時背下的長詩，至今未忘。重讀，還是喜歡詩人傲氣。

一路看到宋詩，有時東坡實在頑皮：

嗟我與君皆丙子，四十九年窮不死。

這種句子都寫得出來。又細讀蘇子瞻寫給子由的幾首古詩，兄弟誼深真情流露，我很感動。

看王介甫，索性把《王臨川全集》翻出來，有一首沒一首的亂看。我喜歡拗相公的人，詩也好。可嘆宋史把人寫壞了。

畫史紛紛何足數，惠崇晚出吾最許。

旱雲六月漲林莽，移我翛然墮洲渚。

黃蘆低摧雪翳土，鳧雁靜立將儔侶。

往時所歷今在眼，沙平水淡西江浦。

暮氣沈舟暗魚罟，欹眠嘔軋如聞櫓。

頗疑道人三昧力，異域山川能斷取。

方諸承水調幻藥，灑落生綃變寒暑。

金坡巨然山數堵，粉墨空多真漫與。

大梁崔白亦善畫，曾見桃花凈初吐。

酒酣弄筆起春風，便恐漂零作紅雨。

流鶯探枝婉欲語，蜜蜂掇蕊隨翅股。

一時二子皆絕藝，裘馬穿羸久羈旅。

華堂豈惜萬黃金，苦道今人不如古。

納蘭容若《飲水詞箋》讀過很多遍，現在看到打圈圈處，啞然笑嘆強說愁的青澀歲月。被酒莫驚春睡重，賭書消得撥茶香，當時只道是尋常。

當時只道是尋常啊！

李頎句：腹中貯書一萬卷，不肯低頭在草莽。

我的aNobii 書櫃還不到1900本，只好乖乖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