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之歌〉
月亮走來到了鐵鋪
腰際纏繞者夜來香。
小孩凝望凝望月亮。
小孩正凝望著月亮。
盪漾不定的空氣中
月亮搖晃他的手臂
又放浪、又純潔的月亮，
袒露硬錫般的胸膛。
逃啊月亮，月亮，月亮。
吉普賽人若來到此，
會把你的心拿來做
白色項鍊還有指環。
小孩，就讓我跳舞吧。
吉普賽人來臨之時，
會在鐵砧上找到你
小小雙眼就此闔上。
逃啊月亮，月亮，月亮，
我已聽到馬蹄聲響。
小孩，讓我走，別踩著
我漿硬的白色之光。......
〈月亮•月亮〉
月亮徐行到了鍛鐵廠，
帶著甘松的喧嘩，柔美地挪移：
童子凝望月亮，
長久的凝望，那麼專注。
月亮把兩臂伸展
下來，穿過流動的風，
那金屬色的乳房袒露裸裎：
閃爍，潔白，而且堅實。
「快走，快走，啊月亮！
吉普賽人來了以後，會把你
銀色的心搗爛，鑄成手鐲，
戒指，和那避邪的飾物。」
「不要吵，孩子，讓我舞蹈。
等今晚吉普賽人來的時候，
他們會發現你躺在鐵砧上，
兩隻小眼緊閉，躺在鐵砧上。」
「快走，快走，啊月亮！
我聽到他們的馬蹄近了。」
「不要吵，孩子，不要觸破
我漿硬發光的衣裳。」......
我不想評論，讀了詩，景色當就明白開朗。熟悉楊牧的人，應該很容易識得後首出自楊牧之筆，前首是陳南妤所譯。文學翻譯難，譯詩尤難。詩，原本就有前後呼應的線索，選字擇景的苦思，往往雙關意涵令人咀嚼再三。要譯詩，而且把詩譯好，猶如夜鶯寫情書給錦鯉。所以我這麼愛楊牧。
陳南妤的《吉普賽故事詩》功課的確做足，18首詩之外的簡介、短評、書目等等全是第一手資料，其實頗值一讀。但詩，尤其是翻譯詩，不是把功課做好就好了，心中如果不是對文字有熱切的愛，如何能一再試探孤獨的荒原？
楊牧的熱切，我看到了，所以我熱切又默默的敬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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